邀一夜星河

【授权转载】此间与彼方（27）

*原作者：唐十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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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6补档见围脖：只会咕咕的鸽子染染】
  
  
 
27
夏天到了。
荣耀迎来职业赛联盟第十一次季后赛。兴欣的席位非常稳，这次以第五名进入季后赛，第一场将对阵雷霆。
大家都很开心。常规赛结束当晚，开完季后赛前会议后。魏琛带着一群小子溜出去吃夜宵，在兴头上和包子方锐他们吹了几瓶，回来的时候虽然没醉脚步却有点虚了。
而后在回宿舍的时候，一脚踏空、平衡不稳从楼梯摔下去。
他们一群人里魏琛走在最后，他仰着身子往后掉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发现。在他前面的包子反应极快，伸手去抓可是错过了，魏琛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。
连夜送医，检查，住院。脚崴了，肿起来老一大块，一点都碰不得，一碰就疼。另外盆骨还要拍片子检查，摔狠了对腰椎间盘也不好。
“亏你还晓得保护自己的脑袋没被摔残啊？”叶修在病床旁边冷冷地说，陈果瞪了他一眼，对魏琛说：“老魏好好养病，不用担心。”
老魏热泪盈眶：“老板娘才是我亲闺女！”
“滚！谁你闺女！！”
陈果出去办缴费，叶修拉开病房前面的椅子坐下来，给魏琛调整好床位高度，边说：“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？”
“是楼道灯光太暗了！让老板娘回去给物业说说。”
“包子他们不懂事就算了，你跟着他们闹什么。让你自吹十瓶就十瓶，你几岁啊老魏？”
“八瓶半而已，再说啤酒又不上头。”
还狡辩，叶修淡淡地戳穿他：“觉得自己快退役了就随便搞是吧。”
魏琛说：“给我来支烟。”
叶修刚想掏口袋，被旁边登记病号卡的小护士横了好几眼，只好把手拿出来。
“咳咳……医院禁烟，我说你有点道德行吗。”
“妈的啊，那我就叼着！”
“对身体不好。”叶修按下老魏的手把它塞回被子里，“安心接受改造，早点回来吧啊。”
魏琛看着他站起来要出去了，哼哼唧唧：“回个屁，你明知道老夫年事已高战不动了。”
“你不是没摔坏脑子么。”叶修回头勾着嘴角一笑，“战术、选图、人员编配，哪一项不需要你？老魏你记住，你可是我重要的队员，别给我怂。”
说罢叶修出去抽烟，和提着水果进来的陈果正好交换。
陈果进来时看见，魏琛面部表情微妙，嘴上不依不饶地骂：“干……上了贼船了真是。”
要住几天院。本来可以回去疗养的，但是魏琛担心影响他们训练，说等好得差不多了再回去。于是这次季后赛十天准备陈果就不清闲了，一直在医院和上林苑两头跑忙着照顾老魏。
常先照例来战前采访可到网吧好几次都扑空，一次终于给他抓住了陈果，忙问：“姐最近在忙啥呢？”
陈果说：“呃……照顾病人。”
“兴欣有人生病了？是谁啊？”常先双眼发亮。
“嗯……是老魏。”“哦，老魏啊……”不是主力队员没什么爆点，但是还好不是主力队员啊，对比赛影响不大。常先又问：“老魏还好吧？他怎么了。”
“还好还好，快恢复了！就是有点…腿脚问题。你看，我给他煲了骨头汤……”
两人聊了几句陈果要去医院就先走了。常先回去后当即就把这个素材写成稿子交上去。
然后叶修的qq一个晚上之内被黄少天的消息弹瘫痪了。
战队训练结束第一阶段那天恰逢老魏准备出院。中午叶修去医院接人，进病房时老魏却还在床上横着，一副百无聊奈的样子。
“怎么不收拾东西？老板娘呢？”
老魏哼哼：“待会儿还要拍个CT检查，中午医师不在要等，她去吃饭了。”
“那等呗。”叶修说着刚想坐下来，身后门被拉开，有人探头进来：“魏老大魏老大魏老大？”
叶修回过头就滞住了。门口是黄少天，他身后跟着喻文州。再喻文州身后，探出半个脑袋，干净秀气的蓝河的脸露出来尴尬地看着他。
魏琛大惊，反应过来后大骂：“你们这群小兔崽子！季后赛了不好好训练偷跑这来干什么！？”
“魏老大！！”黄少天泪流满面地冲进来，扑在魏琛身上刚好压着他受伤那条腿。魏琛疼得大叫：“黄毛崽子起来起来起来！老夫的腿！痛啊——！！”
“啊！会痛吗原来还会痛吗？这是好事啊魏老大！这样你就你不瘫痪了！我爹说过瘫痪的人是感觉不到痛的……”
魏琛气绝：“谁跟你说老夫瘫痪了！”
喻文州和黄少天看向叶修，叶修本来还盯着蓝河，此刻回过神来。
“没下限！”
“我可没说啊。”
叶修连忙举双手以示清白。昨晚他被黄少天问得烦了，最后甩了句“就算瘫痪了你们也治不了”，后来又加了句“不过只是崴脚而已”但是黄少天刷屏刷太快根本没看见。
战术大师说的话都不能信，喻文州和黄少天太担心，商量了一下就请了一天假飞来H市探病。
此刻房间里师徒三人都用眼神连击他，叶修忙说：“那啥，我不打扰你们祖孙……哦不师徒相聚，我先出去抽个烟你们慢聊。”
他拉着蓝河出去了。
房间里少了两个人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不少。黄少天和喻文州站在魏琛床边，魏琛没想到他们两个会丢下训练跑过来，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动，只说：“傻站着做什么？坐啊。”
一人搬了张凳子整齐地坐下，喻文州先开口：“魏队你的腿……”
“就是普通的崴了，然后骨盆有点歪。没什么大事，你们听谁的都别听老叶那没下限的说啊。”
喻文州喘了口气：“那就好。”
黄少天不甘心地嘀咕：“魏老大你肯定是因为喝酒的关系是吧是吧是吧你就说是不是吧，老早以前就让你少喝点了让你不听啊。”
“死小子居然敢教训我。”魏琛作势要敲他脑袋，黄少天连忙闪避。
魏琛靠回枕头上，叹了口气：“我是想着没事情，反正季后赛我已经不会再出席了。”
“过完这个赛季，我这把老骨头就退休啦。”
风吹进来，打起来窗帘呼啦响，窗外树影和光斑在喻文州和黄少天脸上晃动，他们都没有说话。
这不是他们的前辈第一次对他们说退役。
曾经的第一次退役之后，两人都对外界说相信魏队还会回来，只是没想到此言一出，他们用了八年来兑现。
八年后，而立之年的魏琛和兴欣一起回来了，并拿下了冠军。
年过三十在电竞圈是个什么概念所有人心里都清楚。魏琛在这个赛季极少参加比赛，转而做了幕后。不是他不想上场比赛，是他实在没有这个条件。这个赛季说退役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。
他们的前辈又要退役了。
喻文州侧了侧头，突然笑起来，看着魏琛说：“魏队，我买了一套红玛瑙棋子的象棋。”
“哦？棋盘呢。”
“是花梨木的。”
“唔，不错。”
喻文州缓慢地说：“我打算把那套棋送给前辈。”
“等前辈闲下来的时候，再来指教我象棋吧。”
魏琛看着索克萨尔的接班人，他最聪明的徒弟，许久，终于粗犷地笑起来。“好啊，再来杀三百盘嘛。”
职业选手总有一天要退役的。
风吹着窗帘哗啦哗啦，魏琛开始大谈象棋的战术。黄少天抱怨着自己根本不会玩象棋，喻文州眉眼弯弯，笑意吟吟。
正如，蓝雨刚建立不久某年的夏天。风吹着没空调的机房，百叶窗帘不停地撞在窗沿上发出声响。年轻的魏琛带着年纪尚小的黄少天和喻文州坐在电脑前做基本练习，偶尔笑骂一声。也有些事情永远不会改变。
叶修关上病房门后立刻往外走，蓝河心领神会地跟着他。走到楼梯口时，叶修用四只手指轻轻地捏住蓝河的手。
“这边。”
住院部有个布置得绿意盎然的庭院，叶修带着蓝河沿小路慢慢往院里走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男友的手掌，心里啧了一声。
又瘦了，现在大学在搞什么，毕业生都这么累？之前听他说在忙期末考还要准备答辩，为什么会有时间跑过来。
两人走到树下的石凳并排坐下，叶修才问：“你怎么也跟他们一起来了。”
“不是一起，是碰巧遇到的。”
叶修的表情刹那间就科幻了，蓝河简单地解释给他听。
他本来就打算今天来找叶修的，在候机大厅遇到了喻文州和黄少天，发现原来他们是坐同一架航班。
喻文州认出了他，两人打招呼。
黄少天一开始还觉得奇怪，但是剑圣何其机智，两三下就猜出来这就是叶修的密友。
两方目的地相同就好说话多了。蓝河前一天没看新闻，后来问了喻文州才知道魏琛的事情。
蓝河忐忑：“我是不是来得特别不是时候啊……？”
叶修说：“不会，但是你来要提前告诉我一声。”
蓝河从忐忑转而不忿：“我靠我早就在Q说了好吗，还问了好几次，你一直没回我就当默认了。”叶修突然想起来昨晚黄少天把他的消息服务器爆瘫痪了，所以蓝河之前发的消息他一条都没看见。不由得扶额。
“……都是黄少天的错好吗……”
“啥？”
“没事。”
院子里这颗老树树冠散得很大。阳光错落地从枝叶里漏下来，打在蓝河浅色的发顶上，浅得发亮。
叶修忍不住揉他的发顶。
“在H市待多久？”
“一两天吧。”
蓝河有意识地躲着他的手，叶修反而来劲了，手顺着头发往下捏住蓝河的后脖子。
“怎么才一两天，来长住嘛。”
“不住。”
叶修最后捏了捏他的肩膀，把脑袋压上去。
“喂叶修？！起来，被、被人看见怎么办？！”
“你别吵就不会有人看见了，”说着叶修往他肩窝深处蹭了几下，“别吵啊，我睡会儿……”
蓝河绷紧了身子战兢地四处张望，不大会儿又自暴自弃地放松下来，扭过头去看叶修。
只是第一阶段的安排刚结束他就已经很累了，倦容毫不掩饰地扩散开来。脸上又出现了那两块异军突起的颧骨，眼下也起了深深的阴影，和下巴青灰色的胡渣相辉映。
有光斑穿过枝叶恰好投在叶修没有刘海遮挡的一块皮肤上。蓝河轻笑一声，伸手圈过叶修的脑袋放在他侧脸处，替他挡住了那一束阳光。
然后他自己也侧过头靠在叶修身上，无意识地眯起眼睛。
夏天又到了。有蝉趴在看不见的地方吱呀作响，草木生长皆最旺盛，整个庭院笼罩在朦胧的绿意之间。
年轻人们靠在一起享受这休息的片刻。
等叶修回来魏琛已经做完了CT，收拾好东西办出院手续了。
陈果不知道叶修为何出去，忍不住抱怨了一句，叶修说：“老板娘，蓝河来了，今晚我在外面和他住。”
所有人语塞，只有喻文州了然地微笑起来。
蓝河站在医院门口玩手机，等他们一行人出来后默默地跟上叶修。魏琛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柱了根拐杖，走出门口用拐杖笃笃笃地敲着地面教训后辈们说：“送到这里行了，你们赶紧地飞回去！”
“魏老大我们送你回兴欣吧顺便参观！”
“呸！战术机密才不给你们看！”
魏琛严肃地看着他的两位后辈，最后也没说什么，只是伸出手去重重地搂了一下喻文州和黄少天的肩膀。
“好好干，小子们！”
然后故作潇洒地转身摆摆手：“老夫暂且回府休养，起驾！”
双方人走的是相反方向，就在医院门口纷纷道别。
叶修和陈果扶着老魏走，蓝河跟在后面。黄少天和喻文州则一前一后地走出去，走在后面的喻文州不时回头看着叶修一行人。魏琛由他们扶着，一瘸一拐地缓慢又坚定地前行。
他心里突然觉得是一段记忆的结束。
一段长久的，从他玩荣耀开始的深远记忆，厚厚地占了人生四分之一的篇幅。而这个一瘸一拐的背影将成为那段回忆的最后一个画面。
喻文州莫名觉得心下隐隐有些酸楚。
就在这时黄少天突然扯住了喻文州的手，然后猛然拖着他往前冲了几步。喻文州一时反应不及差点跌倒，黄少天扶稳了他才放开手，双手放在嘴边做扩音喇叭状，大喊：“魏老大——！！魏——老——大——！！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，尖锐而颤抖着力竭，几乎是撕心裂肺，生怕走远的人听不见。
此时两队人隔着几百米远，魏琛还是听到了，回过头来做出一个[小兔崽子，什么事？！]的表情。
黄少天全然不顾周围行人投来诡异的眼神用力地大喊：“夏——休——！！网——游——见——！！”
“荣——耀——见——！！”
“一——定……咳咳咳！”他低下头不断地咳嗽，最后一句被呛在喉咙里，最重要的那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。
就算不打联赛了也一定要回来荣耀啊，一定啊。
喻文州和黄少天远远地看着魏琛，那张熟悉的粗糙的脸浸在初夏强烈的日光里。魏琛表情沉静，然后露出一个满脸胡渣的笑容，对着他们用力地挥了挥拳头。
那是[一定会]的意思。
黄少天安心地大幅度摆手以示再见，喻文州笑了，心下轻松起来。
弄错了，全部弄错了。
那不会是最后的，那一定不会是——
总有些事情是永远的，总有些东西是永远存在的。
夏天的，无数个存在过的蓝雨。永远的前辈和后辈。以及，永恒的荣耀。
蓝河站在旁边静静地看这一幕，作为蓝雨的一员，见证着这一幕。
过了很多年后，他依然会想起这个初夏炽热的下午。远处挥舞着手臂的剑圣，大声做出的承诺，曾经的蓝雨元老笑着答应，回过身来却突然泪如雨下。
“回去吧。”叶修微笑着拍拍魏琛的肩膀。
“回到荣耀中去。”
叶修要忙季后赛，蓝河因此没有多打扰。和叶修在外面一起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说要回去了，叶修把他送上出租车的样子难得有点愧疚。
“抱歉季后赛的关系没时间陪你。”
“没事没事，是我自己要过来的。”蓝河拍他肩膀，“快回去吧。”
叶修刚要关车门蓝河一个激灵扯住了他的衣角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叶修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觉得啊，能玩荣耀是一件特别让人开心的事。”
叶修笑了。
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言罢俯下身来亲亲他。
“好了，再见。”
他关上了车门，目送车子开走，才缓缓走回网吧。
“老板娘。”叶修走上楼梯的时候遇上陈果，叫住她。
“嗯？”
“我最近想买个房子。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下附近有哪些信息？要上林苑附近的，户型不用太讲究，两个人住就好。”
陈果一转脑子一想就得出了答案，一脸八卦：“哎哟要开始同居了？！”
“呵呵，有这个考虑，把人拐过来再说。”
陈果眉眼舒展开来，笑着说：“叶修，你真的很喜欢他。”
“是啊，想知道为什么吗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叶修笑着弹掉烟灰。
“因为他不嫌弃我是大神。”
因为他只是因为喜欢我而喜欢我，喜欢荣耀而喜欢荣耀。然后，我这么喜欢着这样的他。
六月中旬，蓝河迎来答辩，也迎来和蓝雨合同的终止期。
蓝河暂时没有续签，说想考虑一下和专业对口的工作。于是某一个晴天的下午，蓝河在办公室所有的同事的注目下收拾好东西，正式地向所有人感谢，告别。
梁易春仔细地听他说完，然后轻轻把什么东西放在他手上。
“这个送给你，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。”
两张账号卡：神之领域蓝溪阁的蓝桥春雪，第十区蓝溪阁的蓝河。
“里面一些公会的装备回收了，但是你自己的东西都给你留着，帮会也没退。蓝桥，虽然你不是俱乐部员工了，但是你仍然是蓝溪阁五大高手之一。”
笔言飞说：“蓝桥，你以后也会常回蓝溪阁看看吧？”
蓝河一时说不出话来，支吾了半天才嚷道：“当然了！我当然不会退蓝溪阁！我一直是蓝溪阁的剑客……以后也是！”
永远都是！
他又想哭又想笑地看着他蓝溪阁的朋友朋友们。那和蓝溪阁绑在一起的联系是一枚钢锲，深深地扎进心脏里，留下一生的印记。
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好。”兄弟们纷纷说，“公会见。”
“嗯，公会见。”
他只是离开了这个职位，但他马上又将回到蓝溪阁。
蓝河拿着收拾好的东西，安静地离开办公室，去面对六月灼热的阳光。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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